活着的勇气

 活着的勇气

那一天，我读到乔布斯的那句“我终将逝去”。

字面很简单，却像一枚细针，悄无声息地刺进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

那一瞬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。因为我太熟悉那种在生死边缘的颤抖了。我曾无数次爬上三十多层的楼顶，夜风呼啸，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。我来回踱步，像困兽一样反复权衡：跳下去，是解脱；退回来，是继续受苦。

我哭过、骂过、求过，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。

后来我终于明白，原来大多数人，包括我，都没有真正赴死的勇气。我们只是太疼了，想找一个出口，却连出口都不敢推开。每当新闻里有人选择离开，我的心都会狠狠抽痛一下。我佩服那份决绝，更为那份绝望感到无尽的悲伤，没有人会在幸福满溢的时候选择结束生命。他们一定是把所有能想的路都走到了尽头，才把最后一条路也走完。我没有那种勇气，所以我被命运强行留了下来。可留下来以后，我却一度恨极了这个世界，也恨极了自己。

日子像一潭死水，漫长、空洞、没有一丝光。

我努力寻找活下去的理由，却只找到更多不值得活的证据。

多次站在边缘又退回之后，我终于低头承认：我既没有“死的运气”，也没有“死的行动力”。死不了，那就只能活。这个认知起初像一根刺，扎得我生疼；可后来，它慢慢变成了一盏灯，微弱，却真实。我开始反复想一个最简单也最残酷的问题：

人一定会死，而且死亡从不预约。它不会等到我们功成名就、儿孙满堂、万事无憾，才礼貌地敲门。

它可能就在下一秒，就在下一个路口。正是这个念头，像春风化雨一样，悄悄融化了我心里的冰。

我不再看别人的脸色活着，不再勉强自己去迎合世界。

我开始拒绝那些让我窒息的事，拒绝那些让我灵魂枯萎的关系。每天睡前，有很长一段时间，我会双手合十，轻声对自己说：“如果明天醒不过来，也没关系。谢谢你，今天又陪我走了一程。”

奇怪的是，当我真正把“长寿”从人生清单里划掉后，我反而第一次感受到“活着”的重量和温度。

身边的人渐渐走散，有人说我变了，有人说我自私，有人说我怪。可我第一次觉得，失去他们并不疼。因为我终于找回了自己，那个被恐惧和讨好层层包裹的自己。我不再把“好东西”留到以后，不再把享受推到“有钱了再说”。想吃一顿好的，就去吃；想买一件舒服的衣服，就去买。

从挤公交、走路出门，到买了人生第一辆车，一辆小小的奇瑞A5。后来换过伊兰特、凯美瑞、瑞风、奔驰E260、金杯、依维柯……

再后来，咬牙贷款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。

回头看，那些年里每一辆车，都是我对自己的温柔。如果当年我一直省着、忍着、等“以后再享受”，我可能永远攒不够首付，永远住不起属于自己的家。

到了美国后，我先买了一辆最便宜的雪佛兰Spark，开两年变速箱就坏了，修车时我坐在路边差点哭出来。后来换成塞纳，才开了一个星期，我就突然潸然泪下。

如果我刚来美国时就咬牙贷款买一辆可靠舒适的车，这两年每一次载着孩子出门、每一次长途旅行，都会是温暖的回忆；而那笔贷款，如今也早就还清了。人生一次次用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我：

所有的苦，最终都被肯吃苦的人吃掉了；所有的福，也只会被肯享福的人享受了。世上没有“苦尽甘来”的童话，只有“苦中作乐”的悲剧。

大多数人的勤劳和隐忍，换来的往往只是疲惫的身体和遗憾的眼神。真正的活法，是在还能吃苦的时候吃一点，该享福的时候一点都不放过。不是等所有苦都熬完了才有甜，在力所能及的每一刻，都给自己一点光、一点暖、一点尊严。

因为我们终将逝去，所以才更要加倍温柔地对待自己，也加倍珍惜这短暂而脆弱的一生。

今天，你还醒着。阳光落在你脸上，风从窗缝钻进来，带着一点冬天的凉意。有人爱你，你也爱着某些人、某些事、某些细小的瞬间，这就足够好了，真的足够好了。愿我们都既有活下去的勇气，也有好好爱自己的智慧。愿你在每一个平凡的清晨，都能轻轻对自己说：“谢谢你，又陪我多看了一次日出。”